一夜無話,第二日一大早日影便奉了皇上的命令,護送娘娘出宮,柳柳領著三個小丫頭上了門前的輦車,日影和幾個侍衛換了便裝,尾隨其后。
這陣仗看上去,最多是哪個有錢人家的夫人上香祈福,而不知這輦車內坐的是當朝的皇后娘娘。
出了宮門,柳柳只覺神情氣爽,整個人都要沸騰起來了,平素冷然的臉蛋竟然染上點點暖意,唇角浮起笑。
明月和彩霞看得呆了,沒想到主子一離開皇宮高興成這樣子,看來她最近呆在宮里悶壞了,翠兒早就知道主子不喜在宮中,不過三個小丫頭也悶壞了,一想到現在是在宮外,每個人都興奮莫名,掀起簾子望向外面,
街道上人流如潮,喲喝聲不斷,雖是早晨已是熱鬧至極,果然是天子腳下的京邦,自然興旺發達,三個小丫頭邊看邊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。
柳柳看她們一時高興,也不去阻止她們,難得出宮來一次,還是讓丫頭們盡興一些,她自已也順著那視線往外望去,街邊有很多商販在兜售貨物,討價還價的聲音不時的傳進輦車里,柳柳莞爾一笑,眼角間忽然瞄到一個熟悉的身影。
正抬頭直直的望進輦車里,柳柳細看過去,竟然是黛眉,看來黛眉進京來了,心下一陣高興,沖著黛眉笑了一下,示意小丫頭們放下簾子,她相信黛眉一定會跟著她們一起去十里坡的。
十里坡,滿山郁蔥,郁蔥中帶著一縷金黃,風吹過,枝葉沙沙的響著,那些枯黃的樹葉便飛卷而下,在空中飛舞,旋轉著落到山澗的流水里,順水而下,輦車停在山腳下,只能步行上山。
柳柳命令日影領著幾個手下守在山下,山上是庵堂,男子止步,日影望了一眼,在那半山腰上升起裊裊的青煙,看來確實有一座庵堂在里面。
日影四處張望,這里看上去只有一條路徑,他們只要守著山下就行,便恭身領命。
“屬下遵旨,皇后娘娘當心點。”
柳柳轉身往山上走去,攀山蹬石,越過道道屏障,很快便看到青灰的一排房子,圓形的拱門前,有小道姑在打掃落葉。
庵堂里不時有誦經的聲音,柳柳走過去,身后的明月和彩霞,興奮的東張西望,嘀咕個不停,一旁翠兒噓了一聲,示意她們兩個安靜點,佛門清靜點,萬不可打擾到別人誦讀讀詩經。
彩霞和明月兩個丫頭不好意思的抿唇笑了一下,便不再多言,緊跟著娘娘的身后往前面走去。
只見那打掃的小道姑抬起頭,見到眼前的華衣女子,一看就是富家的太太之類的,趕緊恭敬的上前一步雙手合什:“不知女施主有什么事?”
“我想見明惠師太,師太在嗎?”
“師傅在做早課,夫人請隨我來,”那小道姑并不認識柳柳,略欠了一下身,示意柳柳隨她進去,穿過前面幾間正房,把她們安置到后面的廂房里。
吩咐了另外一個下人送上茶水,她去請做早課的師傅,柳柳點了一下頭,小道姑便退了下去。
她們幾個人并沒有等候太久,剛喝了幾口茶,明惠師太便急急的奔了進來,一抬首見到是柳兒,早高興的笑了,伸出手直握著柳柳的手:“柳兒,你可來了?”
“是,”柳柳點頭,掉頭吩咐旁邊的翠兒,把彩霞和明月帶出去逛逛,她有話和師太說,明月和彩霞早就坐不住了。
一聽到娘娘的話,立刻點同意,隨著翠兒的身后往外走去,三個人在庵堂四周閑逛起來。
廂房里,明惠師太見柳柳一臉的清冷,眸子冷凌凌的盯著自個兒,不禁打了一個輕顫,柳兒是什么意思?為什么這樣望著她啊。
明惠師太不敢直視她的視線,走到一邊坐下,輕聲的開口。
“柳兒怎么了?這樣看著師傅。”
“師傅,你是不是我親娘?”柳柳直截了當的問,把明惠師太嚇了一跳,臉色白了一下,不可思議的回望著柳柳,嘴巴張大。
好久才反應過來,趕緊的搖頭,訓責她:“柳兒,你胡說什么呢?師傅怎么成了你親娘了,你莫要亂說了,讓你爹娘聽到會傷心的。”
柳柳不語,周身的寒氣,幽幽的望著師傅,她分明從師傅的眸子里看到了驚慌失措,一向冷漠的師傅竟然慌了,難道這還不能說明一切嗎?她真的是她的親娘嗎?
“師傅,難道你真的是柳兒的親娘,否則,你在害怕什么?既然是親娘,為什么不相認呢?而在一邊偷偷教我練武呢?”
雖然她不是那個柳柳,但是她還是有些激動,所以問出的話有些尖銳,只見明惠師太幾乎受不了打擊,臉色青幽昏暗,唇嚅動了幾下,也沒說出一個字來,最后咬著牙說出一句話。
“柳兒,師傅向你發誓,我決不是你娘?”
柳柳認真的望過去,她相信師傅說的話,她是那么認真又真誠的望著她,可是她不是她的親娘,至少知道一些當年的內幕吧。
她的臉色閃過稀奇,唇角勾出弧度:“柳兒相信師傅,但是師傅一定知道我不是柳家的孩子。”
“為什么這么說?”明惠師太有些失策,一向美艷的臉蛋上罩著寒氣,口氣幽怨的,很生氣那個快舌的人,怎么會說柳兒不是柳家的孩子呢。
“柳兒,你爹娘那么疼愛你,怎么會不是柳家的孩子呢?你別胡思亂想了,是誰跟你亂說話的?”
如果讓她知道是誰亂說話,她一定會殺了她,這種話如果傳到皇上耳朵里,柳兒還有命在嗎?是什么人如此別有用心呢?
明惠堅持自已的立場,什么也不肯說,可是敏銳如柳柳還是從師傅惱羞成怒的態度中感應出,自已確實不是柳家的孩子,難道她真的是那個什么前朝的公主,琉璃?
“難道我真的是琉璃公主,一個亡國的公主?”
她的嬌俏的臉閃過的是驚異,卻沒有憎恨,因為那個真正的柳兒已經不在了,存在著的只是她,來自二十一世紀的一抹亡魂。
但是如果她真的是公主,勢必引起一番混亂,而且她愛的人和愛她的人很可能因此受到傷害,所以她務必保全住她們。
“公主?”明惠這次是徹底的呆住了,隨后瘋狂的站起身,大發雷霆,周身凌寒,長袖一拂。
廂房里很多東西打翻了,而她直直的站著,喘著粗氣,臉色難看起來,胸口上下的起伏,神情猙獰可怕,眸子閃著綠瑩瑩的光芒。
“你是什么公主,你怎么會是公主,你是蘇家的孩子,怎么會是公主呢,你怎么可能是那些該死卑鄙的家伙的孩子。”
明惠重重的發著火,在廂房里狂怒,柳柳沒想到師傅會發狂,立刻心疼起來,飛快的起身,抱住師傅的身子,連聲的開口:“師傅,你別急了,柳兒不問就是了,你別發怒了,是柳兒不好。”
柳柳的話奇異的安撫了明惠師太的心緒,她喘著氣慢慢的緩和下來,伏在柳柳的懷里,嚶嚶的哭了起來,直到哭累了,才抬起臉,認真的望著柳柳。
“柳兒,什么都不要問,等師傅想清楚了,就會告訴你事情的真相,但是請相信師傅,你不是前朝的公主,你姓蘇,叫蘇琉璃,至于其他的,等到你該知道的時候,師傅便會讓你知道的,現在告訴你,會讓你痛苦的。”
柳柳什么也不敢說,看師傅如此傷心,她哪里還敢問,不過她很好奇,當年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,讓師傅如此痛苦不堪,而且她也知道了。
她不叫柳柳,也不是什么公主,她叫蘇琉璃,一個很美的名字,想來她的親生爹娘對她是寄予了很深的厚愛的。
“好,師傅,我不問,等你愿意告訴我的時候再說,”柳柳的聲音放柔下來,輕拍師傅的肩,其實就算師傅現在說了,她也不會崩潰的。
因為她不是真正的蘇琉璃,但是她替蘇琉璃承受著現在的一切,那怕是不好的后果,所以她一定要小心。
“柳兒真乖,是誰說你是公主的?”師傅的眼睛里一閃而逝狠厲的光芒,柳柳看得真切,心里暗自猜測著,師傅即使不是自已的親娘,也應該是一個親人。
那么她是誰呢?聽著師傅的問話,臉上露出淡淡的笑意:“一個叫江成的太監,他叫我琉璃,一個叫趙玖的侍衛,他叫我公主。”
“江成?趙玖?”明惠師太的眼睛里閃過迷茫,這兩個人都不是她認識的啊,不過很顯然他們都換了名姓,既然留在皇宮里了,怎么可能不換姓名呢,至于那個太監,難道是當年把琉璃送出宮的太監阿離,一想到他,明惠的心里便有些激動,飛快的伸出手抓住柳柳的手:“那個叫江成的太監現在在哪啊?”
“他死了,他是為保護我而死的,臨死前他叫我琉璃,所以我對自個的身份產生了懷疑,”一想到江成的死。
柳柳滿心的自責,那個老人對她是一百個真心的,她在宮中能生活得如此境界都是因為他在庇佑她。
明惠師太啊了一聲,沒想到這江成竟然死了,她可以肯定這個江成就是阿離,因為琉璃一出生就是他帶著。
他極端的喜歡她,后來也是他冒險化裝成宮女,把琉璃送出宮的,跪地求柳丞相收下了琉璃,只是沒想到他這么快就死了,明惠的心里一陣稀吁,難過得垂淚。
柳柳看師傅又是狂怒又是流淚的,不敢再追問別的什么事情,只細聲細氣的勸慰她一番,兩個人便不再談柳兒身世這個問題。
明惠師太很是關心柳柳在宮中生活的情況,見她眉尖輕蹙,不由惱怒的追問。
“柳兒在宮中是不是生活得不如意?你告訴師傅,師傅一定會幫你殺了那個狗皇帝,竟然敢對柳兒不好。”
柳柳一看師傅的架勢,哪里敢透露一點不好的消息,趕緊點頭表示過得很好,以前皇帝對自個兒不好。
但是現在她生活得很好,皇帝還把未央宮賜給她了,所以師傅放心吧,明惠師太雖然懷疑,倒也不再說什么,一再叮嚀柳柳要小心些。
柳柳點頭,因為知道師傅很可能就是她的親人,所以她倍感親切,相信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她好的。
“師傅,以后你們不要去行刺皇帝,如果行蹤敗露,會害死很多人的,”柳柳小心的叮嚀,明惠怔忡了一下,雖然她很想殺了那個皇帝,但她知道皇帝沒有錯,而且他把天下治理得很好。
可想到舊年的往事,心里只恨得食難下咽,如果那個皇帝真的對柳兒好的話,她還安心些,偏偏他還萬般刁難柳兒,怎不令她憤恨。
柳柳見師傅沉默不言,心急的拉著師傅的手:“師傅,你有沒有想過,如果你們去行刺,鳳邪一定會查出真相的,到時候我會倒霉,這不重要,可是柳家會倒霉的,這罪名是很重的,你知道嗎?我不想傷害他們,他們那么疼愛我,如果最后我再連累他們,那柳兒寧愿一死謝罪。”
柳柳的小臉蛋上閃過堅定,那雙水眸里盛著瀲滟的清波,明惠根本不愿意柳柳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,忙答應她:“好,師傅答應你。”
她的話音一落,廂房的門被吱呀一聲推了開來,一臉盛怒的青鳳走進來,睜大一雙眼睛,眼里布著難以置信,指著明惠師太。
“師傅,你怎么能為了她連我們的仇都不報了,就因為她叫蘇琉璃嗎?”
“青鳳,”明惠一臉的惱怒,沒想到青鳳竟然偷聽了她們的談話,臉上閃過冷意,青鳳不待明惠師太開口,飛快的閃身跑到柳柳的面前,伸出手緊抓住她,尖稅的叫起來。
“你究竟是誰?為什么師傅可以為了你連報仇都放棄了,那么我們這些庵里的人怎么辦?我們該怎么辦?我們這些人都是為了復仇才活著的,可是現在師傅竟然要放棄報仇了。”
明惠一看青鳳發狂,抬手甩了她一記耳光,沉聲命令:“放開她,立刻放開她,你發什么神經,回前面座房去面壁思過。”
“師傅?”青鳳捂住半邊臉,無法相信師傅竟然為了這個女人打了她,一向疼她的師傅因為這個女人打她了,眼里閃過憤怒甚至仇恨,冷瞪著柳柳,飛過的跑出去。
柳柳掉頭見師傅的眸子里閃過一絲憂慮,知道她其實也心疼青鳳,因為青鳳是師傅養大的,不過怎么樣,感情肯定是真的,柳柳用手推了推師傅。
“你去看看師姐吧,我沒事,但是柳兒的話師傅多想想,因為如果讓皇帝知道你們的心思,這么多人全都活不了,他們的爹娘一定希望他們平安的活著,而不是去報仇,必竟改朝換代總會有一批犧牲品。”
明惠師太聽著柳柳如此冷靜的話,眸子里閃過一抹光芒,百般滋味都有,如果當年柳兒也是在這群孩子中長大的,她還能這般的淡漠而冷靜嗎?
她們這些人活著的目的好像就是為了報仇,如果叫她們一下子放棄了報仇,只怕很難做到。
但是柳兒的話給了她一記重捶,如果她們這些人仇沒報到,最后全部死了,那么自已怎么對待起她們死去的爹娘。
“好,師傅會想的,”明惠說完起身離開,她實在不放心青鳳,她那種沖動的個性,說不定呆會兒做出什么事來。
柳柳望著師傅離開的背影,那背影寂莫而蒼老,不復從前的輕盈,是什么樣的仇恨使得師傅如此的蒼老呢?
柳柳邊想邊站起身,出了廂房門,順著廊檐往后山拭去,這庵堂后面有一條曲徑,黛眉一定會從后面上來的。
后山,連綿不絕的山巒,輕風拂過那金黃的枝頭,形成一波一波的浪海,格外壯觀,黛眉果然在一棵樹下等她,待到柳柳走近前。
整個人早飛撲過來,抱住她跳了幾下,柳柳抿唇笑,沒想到一向妖嬈的黛眉也有可愛的一面,拍拍她的肩。
“你怎么到京城來了?”
黛眉一愣,放開柳柳的身子,認真的開口:“那次不是讓小白給你送信了嗎?怎么這樣問?”
柳柳一聽到黛眉的話,臉色立刻冷凝下來,唇角浮起涼薄的笑:“別提了,小白被金紹遠給射死了,為這我幾天都沒精神。”
“什么?這個可惡的男人,為什么要射小白啊,這種有錢人就是如此自以為是,真想好好教訓他一頓。”
黛眉咬著銀白色的小牙,一雙媚眼憤恨的瞪著,柳柳不想再說這些話題,一提到小白她心里的便傷心,小白是她養大的,一想到它竟然被人射死了,那心里狠不得在那個男人身上也射一箭,眼下她想知道的是黛眉怎么會來京城的?
“黛眉,我們不說小白了,你為什么會來京城,就你一個人來的嗎?”關心至極的語氣,黛眉含唇而笑。
“不是,我和芷姑一起來的,她在客棧來,我白天出來溜達溜達,沒想到竟然見到樓主了,樓主什么時候會逍遙島呢,大伙兒做什么事總感覺力不從心,沒人拿個大方向的感覺。”
黛眉嘆著氣,雖然眼下七星樓的名聲在江湖上不錯,可是沒有樓主的坐鎮指揮,她們心里總是不太蹋實,有很多大膽刺激的事情也不敢隨便接手,怕砸了七星樓的招牌。
所以大伙兒都眼巴巴的盼望樓主回去,只有她們三個人知道不太可能,因為樓主是當今的皇后娘娘,怎么可能皇后不做,而做一個小小七星樓的樓主呢?
“你回去告訴大伙,也許很快我便會回逍遙島去,”這想法越來越迫切,因為金佳麗懷孕了,皇帝竟然放過了她,那么巧兒和江成的死就這樣算了嗎?
對于這種做法她是不敢茍同的,而且她身上很可能有什么身世之謎,看師傅的樣子,這身世之謎一定和鳳家脫不了關系,到時候真不知道會發生什么事情?所以她想在真相沒有揭露之前離開皇宮,回逍遙島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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